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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梅開千百度】病榻上的四天三夜

第一晚我睡在隔離病房,現在入院都先要做新冠肺炎的檢驗。那急診室醫生將一條管子插入我的鼻子和喉嚨深處掏取黏液,管子伸入時,只是一剎那的時間,但那一種感覺是難受的,像是被人踹了一腿,我啊了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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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萬沒想到,在媽媽離開三個月後,我因為骨痛熱症而回去這一間醫院,在急症室時,護士問:“你有指定的醫生嗎?”我燒得迷迷糊糊,但還記得回答:“戴醫生。”這八年來,她是媽媽的主診醫生,開始時,每隔一兩個月我就帶媽媽來這裡看診,戴醫生是客家婆,媽媽跟她用客家話交談,感覺像是自己人,格外親切。後來,媽媽的糖尿病受到控制,於是,就相隔三四個月才看診一次。最近一次就是媽媽送進醫院,戴醫生問我們如果半夜發生緊急狀況,你們要我們放棄施救?還是……

朦朧之間,有人走進來,穿着整套防疫服裝,包得牢牢實實,用廣東話問了一句:“點啊?乜嘢事啊?”我一聽見,馬上坐了起來,開心地叫道:“戴醫生!”我像是終於游到浮台,攀上去,大口大口地呼吸。我也不懂她認不認得出我,就直接用客家話跟她交談,就像以前媽媽跟她述說病情一樣,我將我的身體狀況娓娓道來,深怕遺漏了重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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虛弱之時 愈是想念媽媽

在醫院的四天三夜中,我的體溫慢慢降退,只是身體很是虛弱,半夜時,護士每隔兩小時就來量體溫量血壓,折騰一番,天就亮了。白天時,我躺在床上,手機擱在一旁,也沒有心情滑手機,我只在想念媽媽,回想三個月前她送來這裡的點點滴滴,想了很多如果當時不這樣做的話就會怎樣的有的沒的。

我希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晚上媽媽走入我的夢中,摸摸我的額頭,我虛弱的時候,愈是想念她,想看見她。可是,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。我是一個無夢的男人。爸爸也好,媽媽都好,我一次也不曾夢過他們。我還以為這裡是媽媽住過的醫院,她會回來看看我。沒有,都沒有,連夢也沒有。

第一晚我睡在隔離病房,現在入院都先要做新冠肺炎的檢驗。那急診室醫生將一條管子插入我的鼻子和喉嚨深處掏取黏液,管子伸入時,只是一剎那的時間,但那一種感覺是難受的,像是被人踹了一腿,我啊了一聲。不過,那一腿來得快,去得快,醫生說等檢驗報告出來後,就可以送我去普通病房。在那漫長一夜,我像是外星人,護士都穿上太空衣,不過,她們都很親切地照顧我。第二天我離開隔離病房後,我才想起自己忘了跟這些前線醫護人員道謝。

三不五時,戴醫生走來看我,有時候說肝指數不好,有時候說血小板開始升了,本來第三天可以出院,她叫我再留多一晚,她說等明天的情況穩定後我就讓你出院。我沒有意見。我可以說不嗎?我只知道年紀大了被蚊子叮一口,那一種滋味很難過。我對自己說,我要健康起來啊。在醫院最後一個晚上,我還是沒有夢見媽媽。但我卻睡得很酣,可能知道明天就要回家。我也想念老婆和兒子了。

 

(光明日報/副刊專欄‧作者:曾子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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